第311章 风头_掌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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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风头

  承办人是太子的姨母宓贵妃。

  宓贵妃原不过是个昭仪,虽受宠,却也不过只是受宠罢了。但如今她连番晋封,一跃成了贵妃娘娘,可见有多得宠。说句僭越的,宠冠六宫也不过如此了。

  这样的人物,突然要设宴?

  若生心道这场赏菊筵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愈发得无心赴会。

  毕竟往年宫里何曾举办过什么赏菊筵?她这一出,绝不是忽然之间兴起而为。

  众所周知,东宫里还差着一位太子妃呢。

  她既然已经同苏彧订了亲,这浑水趟也趟不出什么名堂来,不如离得远远的才是正经。只是可惜,连家的姑娘都在受邀之列,她尚未出阁自然还是连家的姑娘,加上三叔家的四堂妹宛青年纪不大,胆子也不算大,这回总不能叫她一人独去。

  是以若生没奈何,收拾了一番还是赴宴去了。

  因着太子妃之位仍旧空悬,京中适龄少女人人都觉得自己有机会一搏,便也人人都互看不快,从闺中密友变成死敌,不过弹指。

  若生是见过太子少沔登上帝位的,故而也深知只要今生机缘依旧,太子少沔仍会顺利继承大统。那么一来,他的太子妃便会是未来的皇后娘娘,是注定要母仪天下的。

  这等权势利益,不想要的人终究是少数。

  所以再多的波涛汹涌、再多的阴谋伎俩都是能够预见且意会的。

  争奇斗艳,亦不过是种伎俩。

  好在连家无意送女儿入深宫,这硝烟弥漫的仗也就不必去打。

  出行之日,若生连同四堂妹一道拣了身新衣裳穿了便算十分隆重,至于钗环,能不佩戴便不佩戴,实在是入宫赴会不能太过素面朝天,要不然若生只怕素着一张脸就去了。

  恰巧慕靖瑶又随慕家老爷子外出,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回不来,这赏菊筵便顺理成章地叫她错过了去。

  于是到场赴会的姑娘里就再没有若生能认得清楚人的。

  空气里弥漫着花香和脂粉气,两股同样浓郁的香气交缠在了一起,逐渐变得熏人起来。

  若生带着四堂妹在人群间穿行,忽然在这铺天盖地的浓香里嗅到了一丝冷冽的异香,仿佛一阵疾雨扑面,凉意瞬间浸透衣衫直达脊髓,先前的憋闷被一扫而光。

  她怔了一瞬,侧目往身旁望去。

  一眼就瞧见了那张美人脸。

  是谁?

  若生疑惑着,旋即听见有人唤那美人儿“陆姐姐”……

  原来是陆幼筠。

  绿色窄袖短襦,联珠兽纹锦的半臂。

  她穿得很不显眼。

  但她用的香,衬上她的脸,便已足够引人瞩目。

  四姑娘宛青不大认得陆幼筠,此刻见了她,忍不住小声同若生咬耳朵:“三姐,这陆姑娘生得可真好看。”

  难以想象的精致眉眼,小巧挺拔的鼻子,配上朱唇和雪一样无暇的肌肤,简直像个仙女。

  若生闻言,不紧不慢地将视线收回,笑了笑道:“是啊,生得一副好皮相。”

  一副人畜无害的美貌皮相。

  自从早前在定国公府里叫元宝挠了一爪子后,陆幼筠便再没有联络过若生。

  若生乐得如此,此时再见她,也不必费心主动寒暄,好得很。

  而陆幼筠显然也发现了她,但她今次只看了若生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也没有像过去那样亲亲热热地招呼若生,“阿九”长“阿九”短的喊。

  她不知怎地转了性,对若生视若无睹不说,模样更是冷淡得仿佛陌生人。

  许是碍着这一出,周遭的人也都不大来亲近若生几人。

  四姑娘有些惴惴,若生却乐得陆幼筠不来招惹自己,一点也不在乎这事儿。

  等到宓贵妃到场,场面愈加热闹,便更加没人注意到若生这一桌。若生便百无聊赖地数起了扇坠子上的流苏,一根,两根……数完一遍再一遍……

  她正数到兴头上,忽然听见四姑娘悄声同自己说:“三姐三姐,娘娘要让大家斗茶!”

  若生拈起一缕流苏缠到了自己纤细白皙的食指上,闻言动作一顿,小声道:“随她们比去,你我第一轮就败下阵来旁观看热闹多好。”

  四姑娘双手托腮,半是可惜半是赞同地道:“我于茶道上没有半点天赋,连点茶也不成,的确只能看热闹了。不过三姐你不试一试?”

  若生甩甩手,将流苏抖落,声音里带了笑:“我一粗人,吃茶尚可,斗茶那可不成。”

  果不其然,水痕早早露出,她跟四姑娘都在第一轮便败下了阵来。

  而陆幼筠,则大出风头,艳惊四座。

  同样的茶具到了她手中便有了不一样的生气。

  她素手纤纤,一面往黄瓷茶盂里注汤一面用茶筅搅动,慢慢地击拂。姿态闲适优雅,颇有大家风范。

  片刻后,头汤告成,盏面上白乳浮出。

  疏星淡月,尽在她手下。一旁的茶托上,数只釉色黑青的兔毫盏已一字排开。待她往复至第七汤,只见黑盏白茶,已是大功告成。

  但这对陆幼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她不仅能让汤花咬盏,还极擅长茶百戏。变幻莫测的汤花,忽如山水云雾,又忽如花鸟鱼虫……千万变化,令人叹服。偏她一脸云淡风轻,好像一切都很简单。

  宓贵妃看得津津有味,毫不吝啬地将陆幼筠夸了又夸,直道陆相千金了不得。

  众人听进耳里,或艳羡或嫉恨,唯独若生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安像潮水一样涌来,积聚在堤坝前,越积越多,越积越危险。

  终于到了某个时候,潮水轰然一声冲垮了堤坝。

  赏菊筵后没多久,陆幼筠便被指给了太子。

  若生不得已翻来覆去地将前世今生混在一道想了又想,但还是想不透这局势为何会变成这样。

  她只是不断地想起那天陆幼筠在宓贵妃跟前的表现,看似云淡风轻实则用尽全力。

  ……

  她不知道的是,陆幼筠自己也时常想起那一天来。

  想起自己出尽风头的模样,想起自己巧笑倩兮的模样。

  想起那令自己作呕的模样——

  她不想笑,有什么可笑的,可她还是得笑。

  扬起嘴角,微笑,弧度恰到好处,一点也看不出她内心那只张牙舞爪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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