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今春不减前春恨1_帝宫岁记(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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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今春不减前春恨1

  无尽的暗夜,一片死寂。

  不知身在什么地方,也不知是怎么来到这里。整个人仿佛坠落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都触碰不到。

  只有四下里弥漫着的浓厚的雾气,沉闷得叫人窒息。而黑魆魆的阴影下,身周的一切都看去影影绰绰,若隐若现。

  待定神细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他一个人不知所措地在这一片黑蒙蒙中费力摸索,喊得嗓子从涩到哑,也听不到任何回应。

  怕极了,便又再喊,希冀着哪怕有一个人出现也好。

  然而越是着急,就越是惊惶;越是惊惶,就越是绝望。

  直到这彻骨的暗夜和极度的孤独,铺天盖地地将自己淹没,他才终于忍不住大喊一声,从梦中惊醒。

  吟竹睁开眼睛,猛地翻转起身。

  刚刚那用足力气的一声惊叫,在半梦半醒之间,连自己都听了个真实。努力甩开梦境,将自己拖拽回现实,却发觉身上早已是冷汗淋漓。

  梦里的一切,尚且历历在目。瞬间,又是无比的清晰。

  而一梦惊醒,惊疑不绝之中,才意识到刚刚在梦里经历的,恰恰是他最为害怕面对的现实。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几日来,他总是重复地梦见这样的场面。

  梦里的每一次,都好似被什么东西攫住了呼吸。越是害怕,便越是逼真。而最叫人心悸的就是一切试图摆脱开这种无助感的挣扎,都是徒然的。

  即便是醒来之后,过了好久,恐惧和怅惘也依旧在心里蔓延,久久不能散去。

  他抹去额上的汗迹,提了声音,唤了两声“丹珍”。

  丹珍早就听到,披好了外衣,此刻正从外面转进殿内。待循他呼声进门,见他正一个人坐在那儿发怔,便忙过来,体贴道,“您是不是又梦魇了。现下好些了没有?”

  吟竹不说话,只是轻轻摇摇头。

  这时另一名宫侍进门,将准备好的夜里饮用的参茶送了进来。

  丹珍接过去,扶吟竹坐起,伺候他勉强喝了几口,不免皱眉道,“您这接连好些天都没睡安稳了。是不是身上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吟竹不答他话,只是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待那宫侍端了茶盏出去,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他才出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过了三更了。”

  吟竹透过窗纸向外看了看。

  这一连几日的天色,都是昏沉阴森的。今日尤甚。

  深不可测的夜色连接了无边无际的天穹,丝毫拦不住殿外肆虐的狂风凄厉地呼啸。被团团裹着的漫天遍野的雪尘,裂帛一样地将早已坚冻的大地覆上了厚厚的一层。

  吟竹轻“哦”了一声,任着丹珍帮自己将周身被子裹好。

  他心里万般期望面前这人不是丹珍,而是自己更想见的人。不知怎地心里一阵的酸热,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皇上……宿在哪儿呢。”

  丹珍笑笑,道,“在文源阁呢。您忘了,皇上晚间时候还派人知会过您,说天气不好,晚间就不过来了呢。”

  吟竹点头。想了想,却突然道,“我想……见她。”

  言罢抬头看丹珍,期冀道,“你帮我去一趟文源阁,好不好。”

  丹珍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却是伸手去摸了摸吟竹额头。见他侧头脱开,便有些抱歉加不解地道,“郡主恕罪。奴才出去一趟……倒是不打紧。只是……您要奴才此刻去到皇上寝殿,把皇上叫醒,要做什么?”

  “我就是……想她在我身边儿。”吟竹压低了声音,孩子般逃避似的微睨了丹珍一眼,语气中几分可怜。

  “您开玩笑吧。”丹珍不可置信道。待仔细看了看他,确认他刚才所说是认真的,才勉强道,“别说是……没什么。就算是……有什么急事,也该您……亲自过去才是……”

  “再说……您怎么突然想见皇上了?”

  吟竹不答。半晌,才迟疑了一下,字斟句酌道道,“说不清楚。说了你也不信。”

  丹珍重重叹了口气。见他并没有想打消念头的意思,便不得不道,“况且……皇上又不是一个人。柳昭林……在呢……”

  吟竹只觉得心里像被针刺了一下,喉头一紧,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得木木地由着丹珍扶自己躺下。

  丹珍眼见他一脸落寞,心里也替他有些怏怏地。便忙一边替他掖好锦被,一面安慰了道,“您别着急。明日一早,奴才就过去请皇上过来。”

  “快给父后请安。”容千青自己屈膝,见上座的吟竹手只虚抬了一下,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便扯了扯身旁牢牢攥住自己手的女儿颜渊觅,教她过去行礼。

  颜渊觅乖巧地脱开父亲的手,熟练却又稍显笨拙地跪下,磕了个头,稚声道,“恭请父后吉安万福。”

  吟竹这才露了些笑容,唤了声“快起来”,又招手叫她过去,将她抱起,放在自己腿上左看右看,之后笑了道,“好孩子。真乖。”

  他一面支使身边的人去取糖果点心来,一面叫人给立在一旁的容千青搬了凳子坐着。却不忘给颜渊觅拉了拉几下动作间揉得有些走了位置的衣襟,笑了道,“父后也是有些日子没见着渊觅了。渊觅如今可是出落得越来越出息了。难怪你母皇喜欢得不行呢。”

  他一面说着,却不抬头,只话里带话地道,“瞧你父君进宫这几年,径自越了五级超迁,惹了满宫人眼红,可多半都是你的功劳呢。”

  容千青自然听得出来他这后半句话是跟自己说的。便只怡然一笑,从容接话道,“臣侍不敢缪承圣奖,这都是皇上和皇后错爱。皇后您的提携之恩,臣侍没齿难忘。”

  “更何况……”他圆寰了笑,款款道,“渊觅不过还是不经事的孩子。但凡说到出息,又有哪个能比得起大皇女的。皇后亲手□□出来的,一身的气质,学问又好。”

  吟竹受用了他这恭维,从趋步过来的宫侍双手捧着的食盒里,亲自取了几块点心,给了颜渊觅,又逗弄得她咯咯笑着。

  他一面叫身边的宫侍带了她到院子里去和哥哥们玩一会儿,一面笑着又补了一句,道,“龙子凤孙,本就该雍容气派、风致楚楚的。依我看,咱们宫里的这些孩子,举手抬足之间都有着气度,哪个都不差。”

  容千青也笑了称是。

  吟竹和他又寒暄了几句,便开口道,“皇上前儿跟本宫商量,说要你回文源阁帮衬着她办事儿。她可曾知会过你了?”

  容千青答了声“是”,道,“臣侍原本也正是为了这事儿,过来跟您回禀一声儿的。”

  吟竹满意。笑道,“也用不着什么事情都跟本宫说。你自己有分寸就好了。”

  容千青点头。

  这段时日以来,他觉得自己真是掉进了福堆儿里。突如其来的尊重和青睐,叫自己受宠若惊。

  从起先的战战兢兢、可有可无,到如今的欣赏看重、扬眉吐气,叫他自觉连说话也有了一定的份量。

  这种心花怒放的优越感,一般人可不是能轻易视而不见的。

  他原本是贵侍君的远方侄子。

  进宫伊始,自然没人能猜得到到后来,他会和自己的叔叔反目,闹到面和心不和的地步。

  在大多数人的眼里,都是料定他不鸣则已。即便是一鸣惊人了,也不过是因为是贵侍君手里一步极其重要的棋子。完全是为了可以在他与皇后的博弈中,将皇后彻底将死。

  然而结局却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料。

  这自然被归结为贵侍君的高傲自负以及轻敌自信,甚至是那种眼里丝毫容不下沙子的桀骜个性,导致的对自己这位满腹野心的侄子的不屑一顾。

  但又不得不承认,这其中发挥了更重要的作用的,却是原本他最大的对头——皇后。

  他曾几次帮他周旋调度。不仅帮他保住了儿子,又一再替他升迁品级。

  只几年的时间,他便从五品的华庚,越级升至三品卿。如今又难得地补上了惠侍君逝去后、空出的四君之一的缺位。

  且不说原先和他一起进宫的人,再没有第二个,能有他这种造化和福分。单单是他年纪轻轻便有了皇帝最喜欢的皇女,便可知前途不可限量。

  细说起来,他原本在打算多要个孩子的时候,倒也没想到过这种后果。

  他只是希望既不用把全部的筹码,都押在自己唯一的女儿颜渊觅身上,也可以确保自己将来不至于落得个孤苦终老的地步。

  毕竟就皇帝喜欢自己女儿的情形来看,多有个孩子,总是有百利而无一弊的。

  然而那时年轻,又没什么阅历。只看了看周遭,如同安君,一个宫侍出身的下人,却可以仗着肚子里的孩子,从焚帛阁那种绝难再见天日的地方被接回来,不但免死,反而得了册封。

  一时不够戒急用忍,自作主张,却终于触到了她的底线。

  却从没想到过多么宽容的人,也不可能在纵容了第一次之后,再有第二次。

  所以那时若不是皇后帮忙,他便险些吃了大亏去。

  从那以后,他便紧守成规,再不敢苟于言笑,也更不敢再铤而走险。

  前些日子他再次被迁升补缺,独居一宫主位。皇帝又特旨恩准另择寝宫。这真是红煞了后宫所有人的眼睛。

  虽说自己是在四君里资历最浅、身份最低的。然而就他这个年纪,又没什么背景,若不是有人刻意提拔,又怎么可能会有今天。

  这次迁升君位,旨意自然是皇帝下的。然而捧着金印和金册的他却明白,这多半是皇后替自己讨来的。

  更重要的是,最近皇帝对他的态度,也早已出离了自己原先的期望。

  她准许自己在私下场合里以夫妻相称,这便也是自己以前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

  然而不管皇后的初衷是什么,在自己举步维艰的时候,皇后肯接连提携和帮助了自己几次,仅仅是这种行为,也足够他感激一辈子的了。

  如今小儿子也已经离了襁褓,不用自己终日照看。皇帝却又来问自己愿不愿意去她书房帮忙做些事情。

  喜不自胜之际,他绝对不会忘记把该做的事情做好。于是便先来跟皇后回了这事。

  一来叫他面子上好看。再者,也算是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其实他想得很清楚,感激之余,他自然应该对皇后多忠心一些。即便不能是死心塌地,凡事也该多为他着想。

  至于嫡后嗣续,皇位之争,那是后话。

  再回头看看,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而吟竹却知道,容千青虽然做个侍君不能算得上完全称格,但给皇帝书房里做个助手还是不错的。

  颜莘平素在内书房里,一般不用上书房的人,行文拟旨便就都倚仗着里面伺候的宫侍。

  她也一向称赞过容千青行文敏捷,办事迅速。

  有他在身边,常常是她一边说着,他就已经可以在打腹稿。之后援笔濡墨,文不加点。几百个字的谕旨,不多时便能草拟而成,与无逸轩专事拟旨的待诏不相伯仲。

  之后她只需要简单过目,钤了印玺,便能立刻誊发。

  实在是万般便利的好事情。

  容千青出事离开之后,换了柳臻进去。

  奈何柳臻确实是没半点儿水准的。一个安心坐着读一篇文章都不大可能的人,别说能帮她处理些政务了,即使是能够不给她添乱,便也算是烧高香了。

  这一年多的时日里,吟竹静静地看着自己妻主对待柳臻的疼惜、宠爱和恨铁不成钢,也清晰地了解了她心里对于柳臻的感情上的变化。

  他有分寸,可以在她合适的时候添油加醋一点儿,恼火的时候便绝口不提。

  而没个十足把握的事情,他也绝对不会去做。

  只需要这种简单机巧的小办法,便不会有任何人能看得出来,她在对待柳臻的所有事情上的所有作为,跟自己有任何关系。

  即便是她自己。

  如今她又和自己商量再起用容千青。

  只要适度地推波助澜,便也乐得皆大欢喜。

  他深谙自己姑父——也就是先太后所传授的相妻之道。

  是以只要自己妻主喜欢,他便就按这路子来。

  他整日守着她,揣摩她的意思,先替她想到了,做到了,便绝对不会惹她半点儿不欢喜。

  相反地,只要她高兴了,他自己便也算是大功告成了。

  他虽然不是沽名钓誉之徒,却也深知在这个事情上,天底下的男人是一样的:万万不能小心眼儿。

  都说衡量“正夫以德,侍媵以貌”,真真不假。

  只是这背后的辛酸和苦涩,却是别人无论如何,再也想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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