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蕊寒香冷蝶难来2_帝宫岁记(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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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蕊寒香冷蝶难来2

  上书房无逸轩。

  “这个案子,都看过没有。”颜莘环顾一屋子人,却单单点了一直静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大女儿,出声询道,“渊乔。”

  听她问起,颜渊乔忙颔首,道,“依母皇的吩咐,儿臣已仔细将全案翻查过了。”

  颜莘点头,道,“先说说办得怎么样了。”

  大理寺卿按她示意,率先将已审结的案件勘查情况一一禀明。她十分熟悉颜莘思路,便不将全文细读,只是将要紧之处详细说明。即便是这样,也用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才讲了个大致清楚。

  待她话落,刑部尚书随即便补充道,“臣等也已将早年涉关此事的批本借出来,逐一清查过了。当年关于此案,的确有不少阙疑。多数折子上,均是以办理时双方各据一辞、证据不足,而认定并不牵涉时任官员收受贿赂之事。”

  她见颜莘点头,又续道,“此案经中书省、刑部及大理寺合力细查,三法司已拟定个人罪名及应得处分。刑部部议处分一百二十名官员。四品以上十九名。”

  颜莘目视她言毕退回,方慢悠悠道,“给朕说说,该如何办。”

  参与内阁会议的一众人等,均是精通人情世故的老油条。心知此案皇帝既然钦点了大皇女随同听案,便是有心要考察她学识。即便她岁数尚小,不足以理政,此刻也是明着要让自己这些人陪着看个清楚,做个明断。也是为嫡庶之争,却悠悠之口。

  所以除非万不得已,这个风头可是决然不能去抢的。

  中间只有陆静柏另有想法。她虽然一向与以温棠为首的莫玄素门生旧交们合不来,却也因对大皇女并无好感而无心插手支持皇位之争,此刻更是十分不想淌这趟浑水。她忙着想要回避,躬身道,“陛下。估计外间转来的奏折该到了。臣该先行去节略一下。”

  颜莘自然知她心意,道,“你站着。听听她的见识,也替朕评评。”

  陆静柏无言,只得立住。

  “儿臣认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要该杀,不论多少,绝不能怜恤。”颜渊乔抬头道。

  她说这话时,平时的稚气尽行收敛,却换了满脸的严肃。

  颜莘皱眉,转瞬却扬脸,道,“这么多人都要杀的话,似乎是重了一点儿……”

  颜渊乔心里一紧。

  她终究是尚未及笄的孩子,更是不大懂朝政里的这些事情。虽然依着母亲的嘱咐,强着自己去翻那叠在条几上的一本本厚厚的奏折匣子,却总是难以融合进千条万绪的政务中去。而此刻刚一露话锋,便听母亲对自己的说法持否定意见,又怎么能不叫她紧张。

  这些日子来,她就没踏实安心地过些好日子。为了康雅宜的事情,她几次随了皇后去文源阁请罪,却都被颜莘拒之门外。即便是后来又发生了新城的事情,她也无意接受她的悔过。

  关于这些事情,她自始至终也从没责怪过她一句,没有为难过她,更是从未流露出要和她彻底反目的意思。然而她与许多人一样,算是揣透了她的脾气的。明白与其圆滑迂回,还不若正本清源,依规矩办事,才能得她认可。

  颜渊乔其实心里也没有底。不论那之后母女之间的对话有多么和谐,却总是觉得有些别扭,也总觉得彼此之间的怨隙,并不能彻底冰消瓦解。

  她也不是没有尝试过改善这些。然而颜莘不仅不肯接受,甚至十分不愿提及这些事情。她便也只能无可奈何。

  事前在没有她明确的意思指示之前,颜渊乔只能叫自己朝向大公无私、明正典刑的方向办事。此刻她听她的意思有些回旋的余地,便又道,“儿臣……其实也一直觉得若是杀戮太多,便定然引起些波折。”

  她顿了顿,又道,“且‘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国家又有议亲议贵之制,也可考虑酌情减免。”

  颜莘冷笑了声,道,“‘刑不上大夫’?她们是不是也该配得上这‘大夫’二字?”

  她这话已是明显寻衅了。四下里站着的众人已从她的话里听出了盘诘之音。颜渊乔心下也明白这多半是母皇在掂量自己,尽管碰了个软钉子,她却依旧胸有成竹,道,“甘山本就是离京最远的省份之一。吏治混乱也难免。儿臣还记得,去年南疆的乌罗国战乱,朝廷通过甘陕巡抚关防咨会通政司,要拨银一百万银子征用军饷。而藩司最后落数,却仅剩下了三十九万两银子。”

  颜莘点头。她亲自朱批明发的上谕,自然记忆犹新。当时急需一百五十万两粮饷费用,京里拨银一百万,地方五十万。然而仅下放一途,便被几经克扣,削减大半。若不是从邻近省份府库中另调了库银资用勉强敷数,一时之间便再也难得筹齐了。也正是因为这事儿,在她一怒之下,当地巡抚发军前效力,通政使赐自尽。

  她对女儿此时提出此事颇为欣赏,却听她又道,“所以儿臣认为,不仅要清理官员,吏部几位辅臣,也该议罪。”

  “她们已经请过罪了。”颜莘点头,却道,“朕意此事另议。还有什么。”

  “治乱应用重典。”颜渊乔又道,“应切实清查,拿办贪赃坏法的官员。”

  见她主意拿得算稳,也并不因自己几番试探而失了主见,颜莘心里多了些赞赏。只是依旧不露声色,却道,“众卿还有什么话要说。”

  “此事原先也不过是风闻。”大理寺卿随即又出声道,“是臣等失职。当初办案之时,自以为事实已清,案结事了,才报请陛下拟订既往不咎。如今臣等万分有愧。”

  颜莘笑笑,道,“这事儿,也怪不得你们。出事后朕回想,你们当初曾作过节略,传进跟朕禀报过。朕一时懈怠,并未详查。若说有错,大家便都是错。”她见一直紧张着的众人闻言尽皆松了口气,便叹了口气,道,“你们却是再也想不到,这案子是如何又翻出来的。”

  这也正是众人一直以来的心中疑惑。如今见她打算解释,便都敛声倾听。

  “说来也巧。中间有一名府台,拒绝收受贿赂、同流合污。辞官后被人满门灭口,却有后人忍辱负重流落民间,费尽辛苦,寻了朕告状。这叫人确实再想不到,一个弱质男子,竟能生生绊倒了这许多一品二品朝廷大员。也算是……罕见的异事吧。”

  众人这才恍然,嗟呀之际,纷纷点头称奇。

  颜莘正色,吩咐道,“此案即刻照三法司拟章办理。圣旨即刻便下。同时大字誊清,张贴公示。此外……”她顿了顿,笑道,“渊乔……”

  “是。”颜渊乔恭敬道,“儿臣会好好安顿那孩子。”

  外间正是莺花烂漫的浓艳初夏。柳枝早已暗去,几声鸟啼若有若无。

  芳菲一庭,清新淡雅,颜莘却无暇欣赏,只放下手里看着的折子,有些诧异地看着面前立着的脸色发白的夫君。

  在她眼里心里,吟竹原本是个性子随和的人,即便是有些什么不愉快,也极少现于外表。

  即便是最初两人貌合神离的那几年,面对她的冷言相向,他也只有暗里神伤,却从未当面表现过。

  而此刻,他阴沉了脸,面无表情地站在对面,因为几乎压抑不住心里的恼火,直有些发抖。

  她连忙起身,绕出宽大的御案,到他面前,奇怪道,“你这是怎么了?”

  吟竹只不出声地冷眼看她,却头也不回地厉声吩咐道,“都下去。”

  虽然不知一向和顺的皇后为何突然发作,但终究是冰雪聪明,容千青虽然与屋子里侍应的几名宫侍一般无二地大吃一惊,却多少猜到了些究竟。便忙着带了怔立住了的周遭人等,忙着在颜莘的眼色示意下退了出去。

  “谁惹你生这么大气了。”颜莘扫了一眼他身上荔枝红色文饰的家居袍子,前襟直裰上尚且还有湿过的水痕,又有些揉搓,便带了些笑容,上前温柔地替他将褶皱理平,一面道,“教你恼火得连件衣衫都不及得换,便就跑过来了?”

  吟竹虽在气头上想要躲开她手,寻思了再无论如何也终究不敢,只得任她替自己理顺,却依旧冷道,“为什么事。陛下应该知道。”

  颜莘愕然。她听他换了称呼,便知他定然是执意要翻脸。然而他一进自己殿里便冷脸冷声,此刻话意又是颇为不善,饶是再怎么肯对他谦和,她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便停下手,略皱了皱眉头,道,“我不知道。”

  吟竹此时听她话音冷了下来,并不再对自己一味迁就,便知不好太过强硬。他缓了缓口气,却依旧压不住火,诘问道,“那玉佛并不是你弄碎的。为什么要骗我?”

  颜莘一怔,只道,“你知道了。”

  “您口口声声说什么事情都不会瞒我。”吟竹见她默认,一时竟气得有些浑身发抖,道,“明明是别人毁的,你却非要替他揽了。”

  颜莘理屈,不免软了语气劝慰道,“是我不好。我不该不告诉你。我是想着你应该不会计较这事儿,”她解释道,“财物这等身外之物,你不是一向不以为意么。”

  “您是觉得我偏是这次过不去的么。”吟竹声音愈发有些高了,道,“况且这是请来的佛像,一宫的气候命脉所系。如何能与财物相提并论。当初赐下的时候,您不也曾嘱咐着要好好保管的么。”

  “好了,好了,”颜莘在这件事情上确是没有道理的,便只得答应着,拉他手过来,将他强行摁到椅子上坐下,一面道,“是我不对。”

  吟竹眼见着妻子对自己一再退让,心里明白她不过是为了别的男人,哄着自己不发作而已。既然话题的重点已经不在佛像本身,他便强迫自己静下心,面对她的敷衍,换了主意,开口问道,“如今这事儿,陛下看如何处置罢。”

  颜莘转到他对面坐下,笑道,“为这事儿,我已经说过他了。你要是还觉得不出气,就叫他过来,你亲自赏几巴掌算了。”

  吟竹侧目,道,“宫里规矩陛下都是清楚的。即便是摔碎了御用的杯子,论理最少也是二十鞭子。”

  “毁了这样贵重的东西,”妒火中烧,他感觉自己都难以控制得住自己的偏执想法,道,“杀了他,怕也不为过吧。”

  颜莘怔了一下,像是有些不认识他。随即却陪笑道,“表哥……”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陛下一向是赞成的。”不待她说完,吟竹便打断道,“怎么如今到了自己心上人身上,就要区之别之了。”

  颜莘纵然是有着修身功夫,平日里能够听得进去别人反对意见的皇帝,此刻却的确是被他的话激得有些恼了。

  她站起身来,声音平息,看他道,“你眼里就是容不了他了,是不是。”

  “臣侍怎么敢。”吟竹依旧冷淡口气,一句也不肯忍让地道,“草芥匹夫尚且有行事之法。万乘之君,又岂无国法家规可言。”

  换作别人说出这话,颜莘早就发作了。然而面对自己夫君,她神智里总归还有一线清明。但纵然告诫着自己万万不能火上浇油,却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起身道,“你……真是放着好日子不想过了。”

  吟竹抬眼,见她目光冷邃,心里一凉。他听得出她话里语气,知道从不在自己面前发火的她,好脾气到今日算是到头了。他心里虽然有些难过,不知为何,却依旧要依着性子,不会低头一次。只犟着,又寒着心,一字一句吐道,“那……也得是好日子,才能过下去。不是好日子,还过什么。”

  “事已至此,我就教你彻底遂心。”颜莘的确是被这句话激恼了。她重重出了口气,出声吩咐道,“若韵!着慎刑司来人,将柳昭林遣出宫去。”

  晚间。文源阁寝殿。

  颜莘斜倚在榻上,一言不发。

  容千青端了参茶过来,见她示意不吃,便放到一旁的条几上。自己却绕到她身后,轻轻替她捏肩。

  良久,方听她叹了口气,道,“千青,你过来坐。”

  容千青温顺应了声“是”,依她话,坐到她身旁。

  颜莘又沉默了一小会儿,却一下子靠到容千青肩头,侧倚在他怀里。

  容千青心里直是又惊又喜。一时有些失措,然而想要抬手去揽她,却终究觉得不好。好半晌才犹犹豫豫地伸了一手,轻轻环到她里侧腰间。

  看她在自己身上伏了许久,也不说话,更不再动作,他便轻声探问道,“陛下?”

  颜莘只轻“嗯”了一声,依旧不语。

  容千青释然,也不再问,只一丝淡笑,心里百感交味。

  他是内心自负的人,然而嫁人这么多年,连女儿也已经识字懂事了,却从未见她像今日一般真诚待过自己。

  造化弄人。

  以往从来都是当着自己的面儿,她掩不住对别人的疼爱和关心,却常常漠视自己。如今一朝之间,她与皇后反目,却肯踏踏实实地靠在自己怀里。

  他曾给自己设计好了将来,只要能每日跟着她,即便只是为了公事,只要能守在她身旁就好。想着日子久了,还有什么不能改变的。

  然而他却不免失望。除去终日在她身边,体会着她对别人的好,她待自己依旧是清明的眼神和不带半分暧昧的语气。这么多年了,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与其这样,还不如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好不容易教会了自己学着视而不见,学着遗忘,却又有了白日里这么一出。

  真是讽刺。

  他回了回神,想起下午柳臻被送走时的凄凉,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但他清楚把柳臻送回娘家不过是她的权宜之计,她此刻心里也定然是万分难过。而一缓过劲儿来,便必然要彻查是谁走漏了口风的。他想主动跟她说多嘴的并不是自己。然而他的理智和情感却都阻止了他,他不敢开口去问,更是不想破坏此刻难得的温馨。

  心内斗争之际,却见她已抬头,轻吁了口气,唤人道,“到凤栖宫去。叫皇后身边儿的丹珍过来。”

  不多时,丹珍便过来了。

  他清楚下午发生的事情,也多少猜得出自己被叫过来的原因,是以进门行了礼后,便乖觉地立在一旁,等颜莘问话。

  他是吟竹进宫时从王府带进来的,也是吟竹在做郡主时,就一直随在身边伺候着的。

  吟竹嫁进宫里这许多年,除去二人独处之时,丹珍大多时候都是在场的。他不仅从没见过他们夫妻二人翻脸,更是很少见颜莘像今天一般生这么大气的。

  所以在颜莘没说话之前,他将平日里的掬笑俏皮全部收敛了去,面上一丝轻佻也无。

  颜莘叫人都退下,只留了容千青在场。沉了声音发问道,“你跟朕说实话。柳昭林打碎佛像的事情,是谁透给皇后的。”

  丹珍听她语气严厉,不敢轻慢,忙跪下了回道,“此事私密。皇后并没有叫奴才知道。”

  “别以为你仗着在皇后身边待得久了,朕就不敢收拾你了。”颜莘将手边儿参茶一拂到地,厉声道,“给朕好好想清楚了。”

  丹珍从未听她这般苛责过自己,大为惊惧之时,连连磕了两个头,却看了容千青一眼,谨慎道,“奴才万万不敢欺瞒陛下。只是……早间确实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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