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惟将长夜终开眼1_帝宫岁记(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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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惟将长夜终开眼1

  “贵侍君金安。”若韵一进来,瞧着一院子的混乱,颇吃了一惊。但他很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便只注目在地中央跪着的人身上一瞬,随即上前,对跷脚儿歪在太师椅上的莫璃行了个礼。

  听了他懒散的一句“什么事儿”,他才笑了道,“皇上打发奴才到贵侍君这儿,带个……下人过去。”

  莫璃自然早知他此来用意,因是熟识,此刻便连客套的话也懒得寒暄。他只看他一眼,不免挖苦道,“皇上昨儿喝了那么多,记性倒依旧是好。”

  “奴才并没打算要碍了浮碧宫里执规矩。”若韵对莫璃的性子熟稔得很,接这差事之后,一路上便一直在为难着要如何开口。此刻他既已对眼下的情势了然,便只得恭敬又有分寸地解释了道,“如今……他到底也算是半个主子了。即便不是皇上嘱咐,奴才们也该过来的。”

  “屁话。皇上宠过的人,什么只叫做‘半个主子’?”莫璃正话反说,开口就骂,“瞧这东西,眼见着没几日,竟爬到本宫头上去了。”

  他瞧着地中央那人惊惧得接连磕头,口里叫着“奴才不敢”,却突然转了语气,又道,“我就一直奇怪着呢,她难得惦记个下人。现下看来,可不是叫这贱人勾引了?”

  若韵无话可接,只尴尬一笑,低头再不发一声,静静候着他发火。

  莫璃实是火大。

  他跟了她这么多年。除却已经赐死的淑侍君,便从没再见她染指过下人的。今日突发这事儿,他又不知之前她在凤栖宫里碰过壁,便认定了是自己屋里的人瞅着她醉酒,专事勾引的。

  他对她这酒后乱性,直是又恨又气,一肚子的火就要发泄在那宫侍身上。打了几巴掌,尚且觉得不够解气。待再要教训,却正逢若韵前来要人。他只觉得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事儿,好像吃了苍蝇似的觉得恶心,想了想,便恨声道,“若是想要本宫身边儿的人,你去叫皇上亲自过来。”

  话尽于此,一院子的人都觉得有些尴尬。然而却无人敢出言相劝,一时均缄口不言。

  良久,却是若韵出声儿,笑了道,“贵侍君……可是想好了,奴才就用这话,跟皇上回复。”

  多少年了,他对他的脾性几乎了如指掌。知道他虽然面冷心硬,又实是被骄纵得有些无法无天,但只一样儿:再怎么刁蛮的行径,也都不敢触犯颜莘的底线。

  此刻他抬出颜莘来,果然听他思索半晌儿,不甘地冷哼了一声,道,“滚吧。”

  “谢贵侍君。”若韵依旧风轻云淡的语气,没有骄矜,也不甚讨好。

  莫璃眼瞅着有话要冲口而出,却终究觉得在若韵面前表现出来,到底有失身份。便只重重出了口气,连眼皮也懒得抬,道,“不要叫本宫再瞧见你。”

  “贵侍君息怒。”若韵知颜莘一向待他与别人不同,此时瞧见他小心肠的样子,也颇为忍俊不禁,只笑道,“终究是下人。皇上是有分寸的。”

  莫璃知他好意,挥手示意他可以去了。

  若韵带了那宫侍,身后跟了些人,穿过长长的青石甬道,几个转弯,拐过御花园,绕出一角。

  不想行至不远,便瞧见前面一个素淡的身影,不知是蹲是坐的,正屈身在他往文源阁方向回去必经的甬道边儿上。

  一旦看清,他便忙着上前,行了礼,道了句“皇后万福。”

  那人抬头,正是狐皮裘袍里裹着的吟竹。他见若韵过来,便不再专注拨弄脚下的石块,只抬头,强挤出一丝笑容来,道,“若韵。”

  秋末冬初,最美好的时候,便是阴云散尽,庭院晓晴。

  若韵瞧着路旁的岩石,一时竟被少见的热烈阳光映照得竟有些耀眼。枯草上原本洒满细碎金子似的光泽,此时却有些流逝而去的错觉。一时周遭尽皆浸润在宁静里。

  再一抬眼,却见吟竹正坐在路旁一块大青石上。他心下颇惊,连忙道,“您怎么坐在这样地方……秋冬之交,天气最凉,小心身子冷着……”

  待要上前帮衬着扶他起身,却见吟竹只摇头,而不肯伸手来应。他只得看他身后丹珍,责怪连带呵斥地道,“丹珍糊涂。”

  丹珍委屈看他,小声埋怨道,“奴才也软硬兼施请主子不要这般,可主子不肯……”

  吟竹不抬头,只道,“别怪他了。是我自己想坐一阵子的。”

  若韵见他坚持,又听他不再称“本宫”而是说“我”,便知他是有些心事,也只得不再强求。

  昨晚帝后一顿争吵,担心颜莘恼火伤身之余,他也多替吟竹着急。如今仔细看他,见面上虽是有些郁郁,然而气色总归还好,这才有些放心。

  他忙着回去交差,此时去也不是、留也不对,更不好开口说要走。然而等了好一阵子,也不见吟竹有什么话说,只是偏了头出神。

  正踌躇间,却听吟竹叹了口气,依旧不抬头,道,“你手头上有事,急着要回去么?”

  他忙恭敬答道,“也……没什么急事。只是需要回去复命就是了。”

  吟竹轻“嗯”了一声,给他指了另一块石头儿,道,“那你就陪我坐一会儿。说说话。”

  若韵心道这成何体统,便忙着推辞不敢坐。奈何吟竹一再坚持,他也不敢当面拂他面子,便只好勉强坐下,一面却叫众人都退远开,只笑了道出实情,道,“奴才今儿替皇上到浮碧宫传个口谕,讨个人。可巧在这儿碰见您了。”

  “不巧。”吟竹淡道,“我是专程在这儿候着你的。”

  若韵惊了惊,随即掩饰了笑道,“皇后玩笑了。奴才万不敢当。”

  吟竹顿了顿,却想起来他刚才的话,涩涩道,“皇上……昨晚又去了浮碧宫?”

  若韵不想他消息这么灵通,只得答了个“是”。却怕他心里不好受,道,“不是贵侍君侍的寝。皇上昨晚上……”他实在是想将他听了一晚上她诉的苦说与他听,但没有颜莘的意思,却又不敢将她失态的事情抖出来。想了半晌,只得道,“宠幸了个下人。”

  言罢他翘起下巴,朝远远立着的那些人里,意味不明地指了指。

  吟竹一怔,随着他目光扫了一眼。

  他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却和莫璃一样,知她是从来不会对下人动手的。此刻他却好像不是十分在意这事儿,只孩子似的弯腰去拨弄脚下石块儿。静了半晌,才抬头看他,幽幽道,“你在皇上身边,呆的日子最久。你说……离她废后的时候……该不远了吧。”

  若韵闻言大惊,连忙起身,连滚带爬地跪到地上去,连着辩解道,“万万没有此事。”

  见吟竹并无反应,他强压下去心惊,定了神儿,稳了语气道,“奴才日日在皇上身边伺候着。奴才敢以脑袋担保,皇上从未有过……这个意思。”

  吟竹闭目叹气。良久才又睁开眼睛,只缓缓道,“我了解她。只不过是……主意还没拿准就是了。”

  若韵眼见他再睁开眼时,已是泪意盈盈,心里也不由得替他难过。他抬起上半身,道,“奴才也是……万万不敢妄自揣测圣意。”

  见吟竹不语,他又道,“但奴才随同伺候了这么多年,却从没听见皇上在谁面前,说过您半个不是。”

  这话一出,吟竹心里略宽慰了些。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便又是一沉。

  “韩嫣的事……皇上是不是都知道了。”他低声问道。

  若韵低头,实话实说道,“是。”

  “什么时候?”

  “怕是……出事当晚。”

  他知吟竹必然要质问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向他透露,只得道,“您知道的,因为安君的事情,在您的事儿上,皇上总不大肯信任奴才了。所以……奴才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吟竹长叹一口气,心里却更凉了。

  “柳昭林……”他隐隐有些不敢再抬头看若韵脸色,只幽幽道,“皇上会为了那孩子……恨我罢……”

  听若韵无话,他停顿良久,却皱了皱眉,仿佛自言自语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只觉得,自己心里,都被嫉妒填满了。”

  他知道若韵除颜莘之外,最忠心相向的便就是自己了,所以与他说话时,他几乎没什么顾忌:“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越来越丑陋了。”

  若韵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再不说话。

  半个时辰后。文源阁内书房。

  “就只说了这些?”颜莘坐在御案后,听了若韵回禀,淡淡问道。

  “是。再无其它了。”若韵将方才与吟竹的对话一一向她复述了清楚,思忖着再无遗漏,答道。

  颜莘不语,只抬眼朝半掩着的月窗望了望,像是在想事情。

  若韵揣量再三,试探着道,“恕奴才多嘴了。或许是……这些日子的事情太多,招得皇后心悸了?”

  颜莘依旧面无表情,只淡道,“的确是多嘴。”

  “奴才该死。”若韵连忙噤声,抽身便后退。

  “回来。”颜莘出声唤道。

  她转脸,自下方凝视他,直看得他局促不安,才缓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若韵一时慌了神,连忙跪下。

  “你心里清楚,朕纵容过一个,是因为他肚子里有朕的孩子。你掂掂你的斤两,瞧瞧还有多大的胜算,值得叫朕完全不在乎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若韵得她优厚惯了,几乎从未听过她如此疾言厉色的与自己说话。一时怕得浑身颤抖,只连连磕头,道,“是。奴才再不敢与那边通声气了。”

  颜莘点头,挥手道,“下去吧。”

  向晚时分,落了今冬第一场雪。虽然淡淡,却满天霰散似的,纷纷扬扬。

  颜莘到浮碧宫时,已是酉初时分。冬日渐短,天色阴沉中,朔风微啸,寒意透人。

  整个寝殿里安谧无声。一进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莫璃久是养尊处优,偶尔出门一趟便觉得十分累了。午后瞧着天色暗了,便歇了一觉。眼下也是刚醒过来不久,只懒懒地歪在那儿,瞧着她进门,也不去接。

  颜莘绕过照屏转进来,一面褪下沾染了雪的毛皮外氅,一面笑着凑到他面前,伸出双手便向他身下的被窝里塞过来,笑道,“来,给我暖暖。”

  莫璃淡笑一声,却突然起身,掀过自个儿身上的锦被,整个儿朝她兜了去。待将她身子裹进厚重温暖的被子下,双手便在她脖颈处合什。

  颜莘先是一愣,眼看自己卷入被里,他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温暖一下子消失殆尽。再一见他身上是薄纱质的睡衣,自己却是外袍,心里便十分过意不去。她忙从他怀里挣开,又把被子重新给他裹好了,按他躺下,心疼道,“傻瓜。我这刚从外面进来呢,多冷啊。”

  莫璃笑笑,享受了她这殷勤,依旧不答话。

  颜莘弯腰,隔了锦被覆到他身上,低低说了几句玩笑的情话儿,言罢又在他脸上唇上一阵乱吻。

  她全然不顾一屋子的下人,莫璃却更是无所谓。只由着她没头没脑地亲了一阵子,连脸都没个变色。

  “外面冷么。”他看着她抬头起身,一旁来人帮她替换外袍。自己却不动,只轻轻打了个哈欠问道。一如既往慵懒的声调。

  “嗯。”她转身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冻得略微有些发红的鼻尖,应了一声。

  “真想出去走走。”莫璃预备要起身,不提防打了个冷战,才觉得把她带过来的寒意祛去了。

  颜莘候着人将自己衣襟整理平整,笑了道,“瞧。受寒了吧。”

  莫璃无所谓地摇摇头,起身挪到榻沿儿,垂下腿去。便有人上前替他披上件外衣。他接过冬儿递过来的绞干的热毛巾,擦了擦脸,自己又伸手拢了拢头发,又回去坐下,抬头看她。

  颜莘也接过暖茶,合着盏喝了,之后便凑过来,双手扶了他两侧榻沿儿,截住他身子。她屈身弯腰,仰脸与他近距离照面,笑道,“我怎么瞧着你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浮碧宫的人对于他们俩这般没大没小的玩闹亲热早已经习惯了。此时走动的走动,侍立的侍立,都在各忙各的事情,并没有人特别在意。

  莫璃轻叹了口气,道,“没有。”

  “若是高兴还叹什么气。”颜莘笑了道,“和我说说。谁欺负你了,瞧我帮你出气。”

  “你知道的。”他盯了她一阵子,忽然垂下眼睑,依旧懒散答道,“能叫我不高兴的事情,里外就那么几件。”

  颜莘略收些笑容,站直身子,眼神却依旧不错他脸,道,“天生的刁钻,真是无药可医。”

  “不喜欢我刁钻,还非要勾引我刁钻。”莫璃又笑了。

  颜莘知道他想说什么,却假作不知。她坐到他身旁,待身后人替自己整理好了靠垫儿,便躺了下去,只候着他发作。

  莫璃果然忍不住,却记着叫冬儿带了人都下去。待周遭再没人了,他才侧身,转脸看她道,“不是我说你。宫里这么多伺候着的男人,你却偏要去动那些下人。”

  “我知道。我昨儿是真是有些喝多了。再说,这不是专程过来跟你请罪了么。”颜莘不住手地拉扯他衣襟儿,一面笑道。

  “我日日防着,就怕这些下流东西奴大欺主。不想只一日瞧不见,就生了岔子。如今可好,这到底也算是个主子了,倒要瞧你如何安置。”

  颜莘也皱眉,道,“我倒真不知道该如何安置呢。想来想去,给个贵人的位份算了。”

  “这个倒是次要的。”莫璃朝她靠靠,由着她在自己身上暖手,少见的苦口婆心劝道,“他们本来就不是正儿八经选进宫的侍君,难保什么脾性态度。倘若再遇上个身子不干净的,岂不叫人恶心?”

  “我知道了。我保证再不碰就是了。”颜莘从善如流。

  莫璃挪开她手起身,亲自动手点了息香,又撤了宫灯,只留了两台蜡烛。这才回转,想起了又道,“昨晚上的事儿,我也都知道了。”

  他看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道,“无论如何,终究是曾经恩爱的夫妻,怎么非得要……走到这一步。”

  颜莘诧异看他,装作有些不认识他,笑道,“这可不像是你。”

  他知道她是不想真心面对这个话题,便也不再强求,只道,“他过得好不好,自然与我没有关系。我更是没必要为他说好求情。只是你知道,有时候我瞧着他,就像是自己的前车之鉴。”

  颜莘扬脸看他,紧了眉头,思忖不语。

  莫璃怕她多想,便轻笑着覆到她身上,在她额上轻落一吻,有些感慨道,“唉,我何尝不想,你就是我一个人的。”

  颜莘狡黠一笑,道,“此时此刻,我可不就是你一个人的么。”

  她瞧着他眼里深情,却突然出声,语意双关道,“你不知道。有些事情,我没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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