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惟将长夜终开眼2_帝宫岁记(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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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惟将长夜终开眼2

  年节之前,天气便渐转晴朗。之前淡雪纷飞了好些日子,御花园里,除去引来的活水,各处池子都已结了冰面。此时灰白色压弯了树梢。之间梅花枝影横斜,一簇簇的暗红,香气盈人。

  眼瞅年关将至,京城里早已打扮得热闹异常。满街张灯结彩,爆竹充耳,喜气洋洋。

  太平箫鼓的年代,内外都有闲情欢歌笑语。朝野多欢,歌舞升平。后宫也一般无二地热闹,各处都在忙准备庆贺除夕的节目,忙的不亦乐乎。

  腊月二十六的晚上。韩嫣急匆匆地从金华宫赶过来,随着接引的宫侍,入了文源阁。

  他一路忐忑过来,几乎不顾外面冷的冰透。此时一进门,略一呵气,便有冰凌融开,濡湿睫毛。一股热浪迎面扑来,满身的寒气簌簌地融化开。

  他褪下翠蓝色的毛皮斗篷,甩给迎上来的宫侍,随即行了个礼,轻道了声“陛下。”

  偌大的殿里,只颜莘一人伏案。此时她头也不抬,只忙着挥笔。之后又招手叫过一旁候着的一名宫侍,点了手旁一叠折子,吩咐道,“这几份,六百里加急廷送。”

  瞧着那宫侍接了去了,她这才抬头,见是韩嫣,便放下手头朱批笔,道了句“起来吧。”

  她转出御案,坐到一旁短榻上,用毛巾拭了手,才笑了向他道,“来。”

  过了腊月二十四,各处衙门都已封印,意为不再处理公务。然而颜莘却不同,她常常要忙到腊月二十八、二十九。临了除夕夜,有时还要在内书房里呆上大半日。此时宫里各处都十分热闹,只她这里冷清得要命。

  韩嫣知她仍旧忙着,却想着抽空要自己一人过来,便不知是好是坏,只得不明就里地几步过去。

  眼见她伸手拉了自己手过去,才有些放下心来。

  颜莘看他一眼,见他一身节庆的桃红色外衣,衬托得肤色洁白,分外可爱。

  他是是非鲜明的人。不用周遭的人常说,只他眼里的隐忍,颜莘便看得分明。然而面对心里神圣的东西,他又总是虔诚得叫人心痛。而在她面前,更是柔顺温婉,将满腹的心思遮掩得一干二净。

  几年宫廷生活,身份地位的悬殊,使他活泼的性子转而凝重。在别人的不怒自威下,他只能韬光养晦,收心敛性。

  颜莘执了他手,在掌心里轻轻摩挲,体贴道,“这些日子朕总是忙,没什么时间和你说说体己话儿。今儿个有这一会儿空闲,所以叫你过来。”

  看他低头不语,她又道,“大家都各自关在自己宫里,预备着庆年呢。叫你过来,耽误了你高兴,朕有些不好意思呢。”

  韩嫣不敢轻慢颜色,谨慎道,“陛下说哪儿的话。臣侍乐得过来陪陪您。”

  颜莘放开手里攥着的他的手,笑了点头,道,“你坐下说话吧。”

  韩嫣摇头,笑道,“臣侍站着回话就好了。”

  颜莘不再强求,只笑道,“今儿你们打算做什么呢。”

  见她实心要问,韩嫣只得将晚间宫里人计划的游乐项目大致和她说了说。到后来见她颇有兴致,他便放开了些,笑着跟她描述了自己来前离席时发生的乐事。

  颜莘认真地听他说完。中间偶尔也插上一两句问话,逗弄着他高兴地说了个大概。末了听他提及去时座上众人不满,才又笑道,“看来朕真的是扰了你们兴致了呢。”

  韩嫣笑笑,道,“没呢。他们是玩笑的来着。”

  颜莘轻“嗯”了一声,又拉过他一手,放在掌心里,认真道,“韩嫣。朕有些话,想和你说好久了。”

  韩嫣何等聪明,立时就明白了。他心里有些怯。然而见她有拉自己手的动作,便知她不会在这样的好日子里对自己如何。只忙敛住笑容,道,“臣侍听着。”

  颜莘顿了顿,依旧缓缓道,“朕知道你是眼高于顶的人。也明白你的志向,你的骄傲。你从小就是人中龙凤,自然不甘心久居人下,处处受制。”

  见他抿了抿唇想要解释什么,她便摇头示意他听着,又笑了赞道,“你也是朕见过的男子里面,学识最佳的。你过人之处,实是在于能更细微地体察到生活中,别人看不出来的东西。”

  见他不明白自己这话意思,她却不解释,只又道,“然而朕总觉得,你多少缺了些宽仁大度,也不能总是用平和的心态,去看待周围一切事情。”

  她停了停,直切话题道,“朕知道害你失了孩子,又一生不能再育子嗣,与你来说,是多大的痛苦。”

  她放慢语速,实为看他反应。果然韩嫣勾起伤心过往,眼里开始浅浅湿润。

  “朕不反对你烈性,但你……也总得想破一些事情。”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朕知道你心里,明镜似的。对于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又对你做了什么,你心里都一清二楚。”

  韩嫣大吃一惊,本能便要向后退。颜莘却早已料到他这一着,只攥了他手,示意他安心。

  见他不再动,她才又缓缓道,“朕同时也想让你知道……不管你是否相信。你心里怎么想的,为此又做了什么,朕也……一清二楚。”

  韩嫣怔怔看她,满脸的不可置信。嘴唇略微翕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颜莘放开他手,忆及往事,缓了语气道,“你进宫也两年多了。宫里的好些事情,风闻也好,眼见也好,也都知道得不少。”

  “纵然朕整日忙得没半点儿功夫,也为这些在你们眼里了不得的事情,处死过不止一位侍君。中间受牵连的人,更是为数不少。”见他脸色有些发白,她又道,“然而对于你,朕仔细想过了。既没有再查的必要,更不会说什么给你个机会,叫你一件一件自己坦白。”

  韩嫣全身冰凉,仿佛被一盆冷水浇了从头到脚一般的透彻。然而耳里却听她道,“朕不愿罚你,更不会为此冷落你。只是……不想再伤害你。”

  韩嫣怔住,良久没有说话。颜莘知道他在用心思量如何答话。她瞧着他此时心里斗争得紧,便也不打扰,只静静看着他。

  韩嫣闭了闭眼睛,只缓缓吐出两个字,道,“那……您……”

  颜莘却笑,温柔道,“所以朕和你商量。对于你所做的一切,朕都既往不咎。而你,则要保证忘记这些事情。从今日起,朕不希望发现你还不停手。”

  见他不语,她轻叹了口气,道,“你不觉得……他受到的报应……已经是足够了么……”

  韩嫣噙了泪。却见她只垂下眼帘,不仅没有责怪,反而一脸的疼惜。忆起自己当时所吃的苦,整夜的失神,漫无边际的痛楚,他再也止不住盈眶而出的眼泪,只缓缓摇头,语无伦次道,“不够……不够……怎么会够……”

  颜莘点头起身,揽他入怀,由着他在怀里痛哭失声。

  今日的话,她实是有揣测着问出的意味。然而至此,在她心里,事情始末已全然清晰。

  韩嫣胎死腹中之际,周遭伺候的宫侍太医,全部都是吟竹的人。若说是他人插手,莫说别人,她第一个就不信。思量间,对上吟竹的眼神,瞧着他一味心虚躲闪,她便已经猜出了大概。

  二人之间孰轻孰重,一念之间,她就已经分得清晰。然而纵然吟竹万般不对,她也从来没有动过半分心思,要为了韩嫣,伤害自己最在乎的人。

  宫里却没有省油的灯。对韩嫣短暂的同情和唏嘘之后,从知情太医的死,到皇帝的放手不查,不用太多时间,即便是莫璃、容千青等人,也都看出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截得住事情,却难却悠悠之口。对韩嫣负疚之余,她也一直在慎重考虑,到底该怎样了解此事。

  韩嫣看清事情始末,有苦难言。

  他瞧得出她的心意。既然她无心保护自己,他便只能自行其力。面上佯装不知,却明里暗里想方设法,教她二人心生怨隙,终至疏离。

  他不知道,颜莘明里不说,暗地里却依旧派人细细查访。半年多来,她知道了他曾以真相要挟太医院医正,调换了柳臻的日常用药,却致使他阴错阳差地有了身孕。她也从丹珍那里责问出,是他到凤栖宫,透出了她瞒他佛像摔碎之事,使二人反目。更是推测出使颜汐溯发病的沉香,正是韩嫣回宫之后,在向各人回馈的礼物中混杂的。

  吟竹冰雪剔透,年高位长。本不会受人掣肘。然而他看透了他总有着无嫡出皇女的要害,更是心心念念地萦着决不肯让出这正夫之位。过分地在意皇位归属以及皇帝心意,风吹草动便会叫他猜疑心悸,惊恐不已。

  颜莘两相权较,也考虑了很多。一则在此事上,她待韩嫣已实属不公。更重要的是,吟竹一向心高气傲,若知她故意欺瞒了这么久,便必然会生被愚弄之感,那样才是伤害夫妻感情。

  她权衡再三,才做出这样息事宁人的决定。她寻了机会暗暗点醒韩嫣,告知他落胎见红,实是紫檀混合了常年积蓄的七叶参毒素所致。

  她觉得,既然自己已经姑息过一方,怕是只有对韩嫣不再追究的这种平等补偿,才可以平息各方的怨气。

  所以此刻,她难得的替怀里被允许宣泄一切委屈的韩嫣轻轻拍着顺气,自己也长长地出了口气。

  夜深了。

  吟竹斜倚在榻上,细数更漏迟迟,思量漫漫长夜。

  除了文源阁,凤栖宫其次冷清。主子无心,下面人也没什么兴致铺展喧闹。合宫只图着安安静静,熬过年关。

  千古情字终无人躲得过。他又如何会不记得。

  从刚嫁她那时起,便不知有过多少次,他一个人怔怔地立在她的窗外。

  退去了上来问安的下人,阻住了要进去通报的宫侍,只自己一个人,在一片温暖的窗花外面,一任殿内的低语缠绵,弥漫过自己的耳线。

  任别人领略你的温暖。心碎得不想去看。

  这样的日子……几乎是他生活的每一天。

  他常常想着,人在遇见会相守一生的人的时候,都会是什么样子的?

  对他来说,那时候的一切,都像是在梦里,虚无缥缈。既不可能,又不牢靠。

  他从小就贵为郡主。后来做了太子君,又随着妻主成为九五至尊而登上父仪天下的位子,在常人眼里看来,怕是幸福得一塌糊涂了吧。

  然而却又有几个人敢相信,早已看淡了世态炎凉的自己,曾经无数次地怀疑过,眼前所拥有的这一切,真的是自己作出的最好的抉择么?

  清晰地记得第一次与她名正言顺地做夫妻。

  红绡锦帕下无辜的自己,曾经的热切希望与满腹惆怅,只为了能有朝一日,齐眉举案、共剪西窗。

  迷茫的光影流转之中,只记得那盈盈顾盼的笑靥,甜美得如同春日里第一支绽放的花朵,不知颠倒了自己几个轮回。

  不经意间,你的一回眸,竟成就了我一世的真实。

  也曾以为帝皇的爱情,永远都只是有心无力的浅短,情何以堪的飘渺。

  在宫廷里,男人们想的是永远都是争名夺利,千方百计的逢迎和占有。一切都只是他们前进的工具。对权力的向往,叫人忌惮得不敢亲近。

  三年的赌气任性,似拒还迎。

  即便是有严格的宫规规制着,又即便是刻意地违背先太后的意旨,她的第一个女儿,她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要从做正君的自己而出。

  为了那个叫合宫人恨之入骨、又早已烟消云散的男人,她居然心切到叫一个贱籍出身的宫侍,险些爬到自己的头上去。

  他一度觉得,在她心里,他甚至还比不上她那个朝朝暮暮地陪在身边的通房一侍。

  忠于选择,却并不意味着听天由命。

  他认识她时的确是发小。青梅竹马的相处,他知道她一切过往、情趣,追求、喜好。

  他认真地寻求可以让两颗心接近的途径。他不惜手段,即使是放低身段去讨好她身边那些他原本看不上的人,他也毫不吝惜。

  却终于惊喜地发觉,他的虔诚,终于修成了正果。

  她的神情真实,心思细腻。

  她明白他的敏感、小气;理解他的不安、痴迷。甚至是他对自信的缺失,惊惧以及狐疑,都牢牢地攥在她的手掌心里。

  错以为自己只是迷失在她的楚楚动人里,却不解她决绝中仅为他保留的那一处清晰。

  情深处,软玉温香、你侬我侬,淡眉红妆,琴瑟生香。

  只要是他希冀的,什么都可以得到。只要是他厌恶的,便就永远都再见不到。

  在别人的眉眼低垂之中,他可以云淡风清地骄傲。

  然而他却不知。她始终在那楼阁中深藏着。复杂得如同这深宫里数不尽的亭台楼榭,永生无法触及。

  烟雨楼台,环肥燕瘦。她记得三生石前一起篆刻名字的前世蓝颜,记得盛世繁华中满城的纷飞梨花,记得愿来世一生月明的情缘,也记得声声幽幽的轻叹与忧愁中,研一世墨的人儿。

  思量无言。只能在默契的缄笑不语中,寂寞,相思。

  然而沉沦过了,且又如何脱身。

  终于明白,生活就是这样没得选择。

  在眼前蒙上一块红布,以为就可以看得到幸福的颜色。

  然而在骨子里,连自己都清楚地知道,这有多么不真实。

  他清醒地知道,他受到赏识,成为这偌大皇宫里的男主人,也绝非都是偶然。

  他曾经也是皇族的特殊身份,沉静的为人作风以及练达的处事态度,在这个需要充当家长角色的位子里,完全可以扮演平息争风吃醋、排解混乱无序的角色。

  他有时候甚至有些不敢去想,这使自己可以醒目地出离于其他人的一切,难道便是她最初看上自己的原因?

  然而因为期许了太久,那幸福对他来说,宝贵得叫人几乎窒息。

  所以他太看重这幸福,也太想牢牢地握住。

  她情意绵绵,他也身怀龙种。一切都向着最美好的方向发展。

  她从来没有打击过一次自己的傲气和骄横,也从来没有责怪过自己没有父仪天下的宽容之心,她只是自有一种气度,和自己,也永远都是灵魂深处的默契。

  他太期许,所以惊惧。太忐忑,便力不从心。

  却不知越是害怕,越是会失去。

  没有可以继承皇位的嫡女,没有她叫人可以放得下心来的承诺,他似乎失去了操纵自己命运的能力。

  即便是她对此故意表现出来的漫不经心,或者是她言辞殷殷地向自己保证未来的储君待自己不是亲生也要胜似亲生,也无法彻底安抚他那颗浮躁无助的心。

  至情至性的背后,终将是命运的无情。

  所以他不知该不该再容忍,在本来就不能足以叫自己安心的情况下,宫里诞生新的皇女、成就新的势力、构成新的威胁。

  韩嫣不是讨她喜欢的一种。他早已看得清。

  他不比稳妥内敛的容千青,不比善良单纯的柳臻,甚至都不比满腹童心的洛谨。

  他知道她不过是因温敢言一事内疚,一时宽心答应了给韩嫣一个机会。为了她,他不敢轻慢,他调换了金华宫几乎全部人手,打算全力以赴确保她的下一个孩子如期诞生。

  然而就在这之间,却发生了好多事情。

  容千青儿女双全、晋位为君;柳臻依旧被呵护在文源阁;温敢言的母亲因儿子不死反升;甚至连冷淡到极致的洛谨,也近了她的身。

  在主管的老太医向自己禀明了韩嫣常年服用六叶参、与此时新加的调理药物药性相克,可能已经影响到胎儿;问是否该早日向皇帝禀明,堕下这一胎,才能保父体无恙之时,他犹豫了。

  伺候的宫侍、太医都是他的人。此时他若是同意落胎,所有人反而会疑心是他暗中捣鬼。若是不说,在看不见、也无据可查的情况下,才不会有任何责任。

  况且这孩子原本就不能健康降生。

  他原本并没有冷情到非要断绝韩嫣在原本就势力纷生的后宫中,再分一杯羹的希望和可能。所以当不懂事的年轻太医出头证实落胎事出有因的那一霎那,他浑身冰凉。

  他忐忑不安地听她开口细问,也不得不暗地里示意老太医开口遮掩过去。

  然而她意味深刻地看向自己,又单单仅喊了若韵转身出去。

  事后他有时也会笑自己轻率。她本身也是在这样激烈竞争的皇族中生存下来的。她的父亲,也曾经以或明或暗的手段,扼杀了每一个可以成为她的威胁的生命。

  而深受他的潜移默化的自己,却不知为何这般的心慈手软。

  夜夜噩梦,日日不安。

  他认真地考虑过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也思量过事情最终的结果,才最终选择了依旧缄默。

  然而就如同之前以死亡终结的温敢言。自以为聪明地做好了一切,却不知道,自己每一步,都逃不过别人密切的关注。

  结局出人意料,却……在自己意料之中。

  她果然什么都清楚,也什么都看得出。

  她从没有说过一次要彻查此事。甚至在自己面前,连提都不会提起一句。

  她那一如既往的关切,与往昔并无二致的深情,叫他几乎忘记了,这曾经是自己做过的事。

  他多希望,可以不提前事,花前月下,共度一生;可以不再执著,不离不弃,携手老去。

  然而自己膝下的缺失,注定了要亲手打破自己一切的幻想,锤炼出无情的心肠,冷淡地看着这高墙阁瓦之中,男人们满怀期望地前来,伤心绝望地逝去。

  深宫中太多的尔虞我诈,不是善良和无争可以抵御的。深宫中,善良的人存活不了,也不存在。

  有的时候,他也会恨她,恨她无情,恨她薄幸。恨她容忍恣肆桀骜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目中无人,恨她许愿年轻乖巧的男孩儿日夜容留身边侍立奉承,恨她迁升原本毫无希望的人垂涎皇位满腹野心,甚至恨她在面对别人的纯清羞怯、崇拜希冀时,爱怜的眼神。

  她不知道,她努力地平衡一切,尽可能地给每个人该得到的关心,却恰恰是对他最无声的伤害。

  他要求证在她心中,他和她心心念念的柳臻,到底孰轻孰重。

  他决定选择激怒她,叫她抉择,是要护着柳臻,不再顾及自己的感受;或是仅仅为了叫自己消弭怒气,而将他驱离宫廷。

  命运回转,冥冥中竟然会错了意。将柳臻送出宫,正恰恰保护了他,保护了他腹中的龙种。

  也正是由此,他才慢慢明白,她早已什么都懂。

  四皇女的诞生,又一次加重了他心里的阴霾。

  他开始自暴自弃。与她毫无顾忌、没有眉目高低地争吵、疏离。他疯狂地想要知道结局,想知道他做透了一切,她是否还肯珍惜自己,保护自己,不允许别人再伤害自己。

  他其实不是不相信她爱,他也不认为她口口声声的承诺有多么不堪。只是在现实里,他怕,怕随着日岁月逝去,自己的青春不再;怕她纵然一如既往也难保不会在意别人的话语;甚至怕有朝一日,一梦醒来,她人已不在。

  多少个夜晚,他孤枕难眠。渴望一转眼,她就能够出现在自己身旁,笑意盈盈,满眼关爱。

  他知道这是奢求,却不说她朝事繁忙,夜里短眠,但就她那么多的侍君,又怎么可能不厌倦自己这张早已看惯了的脸,随着岁月的逝去,额上角纹轻现。

  直到泪水沾湿枕畔,直到几乎忍不住出声呜咽,他才不得不强行压制下自己心里的纷杂情绪,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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